这不多的一点回忆,将来是要装在水晶瓶里双手捧着看的。”——不记得张爱玲的原话是不是这样,能肯定的只是三个词:回忆,水晶瓶,捧——多聪明又多荒凉的感叹,水晶瓶子确是珍藏的好地方,很喜欢这句话,不过其实也用不着“捧”那样矫情,这回忆太过区分好坏岂不是对生活享受得不够充分?
恹恹浑浑的光阴总是流得很慢,过去的这几个月过得很快,每次想在这里说些什么的时候总有东西催促我快速移动。那天看了一个电影,我后来发现在看这个电影的时候我一直保持微笑状态,中间停过,不久又接上,一直到电影结束很久。A River Runs Through It,中译名是《大河之恋》,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译
起初那条河并没有让我觉得特别,虽然它可以算是漂亮,但它既不是最安静的,也不是最狂躁的,既不是最秀丽的,也不是最雄浑的,现在,让我觉得特别的大概也不是它,而是站在夕阳染遍的河里一起甩杆的小兄弟、若干次笑谈间拉杆上鱼的青年、暮年独自挥杆收线的老者,这当中所有的脉动,这条河runs through
这不是一个“好看”的电影,不紧不慢,几乎没有什么情节——它不是在讲故事,当我用故事的逻辑去猜想它的时候都会被它笑话,生活确实没有那么多的故事性逻辑,但是一样精彩,甚至,更精彩。很懂得欣赏生活的牧师父亲对两兄弟的教育平和中藏着不容更改的坚持,若干年后,哥哥被社会驯化得很“成功”,弟弟也很成功,他完全忠于了自我,然后轰的一声消失了。在河边钓鱼的,从开始的父亲一个人,到父子三人,后来是留守的弟弟和父亲,偶尔,父子聚首,再后来,只剩哥哥一个。——他以一个职业作家的身份,更以一个儿子和兄长的身份记录下这长长短短、没有太多情节的过往,一眼望去似乎波澜不惊,实则也汹涌不到哪里去。只是一连串舒缓的慢镜头后面,那每一次鱼竿晃动时的喜悦和成就,每一次误会或心疼发生时的不忍,又或者形单影只时候对故人的思念,都丰盈得足以划出心脏收缩伸展的形状,这些细小的纹路夹杂在岁月里,一同构成回头望时让眼神迷蒙的层层帷幕。也许那时风吹得波起,也许那时水面涨落无常,而它的常态只是叮叮咚咚的流淌——这时候我有些走神,我在想如果我有两个孩子会希望它们是怎样的关系,嗯,不要太激烈就好,疏密有间,一起平凡且内心富足,这样,多少可以更好的抵御天然存在的孤独,更坦然应对生活的给予。
在过得很快的过去这几个月,环境允许的时候我看董桥的《从前》,薄薄的书很久没能翻完,大概是舍不得。本来有一堆的话想说说《从前》,可是现在失语了,摘抄一段吧,或许这样更能表达我想说的:
“走了快六十年的路了,每星期写一篇念人议事的小品,难免惊觉世道苍茫,俗情冷暖,萦怀挂心的许多尘缘,恒常是卑微厚朴的邻家凡人,没有高贵的功名,没有风云的事业,大半辈子浮沉在碌碌生涯之中”……“我们在人生的荒村僻乡里偶然相见,仿佛野寺古庙中避雨邂逅,关怀前路崎岖,闲话油盐家常,悠忽雨停鸡鸣,一声珍重,分手分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在苍老的古槐树下相逢话旧。可是,流年似水,沧桑如梦,静夜灯下追忆往事,他们跫然足音永远近在咫尺,几乎轻轻喊一声,那人就会提着一壶龙井茶,推开半扇竹门,闲步近来细数别后的风尘。”
……
“我庆幸自己消受了这样淡雅而诚挚的友情,总觉得那些影子是雪夜里浮动的暗香,幽幽散落在我疲累的笔底,十足穿山过林之后马蹄上留着的一丝原野的芬芳.他们的笑声和泪影,毕竟也是不带繁华的笑声、不带璀璨的泪影。他们的故事,于是也只能像干干几笔写意的山水:传统的安分透着潜藏的不羁,宿命的无奈里压住澎湃的不甘”……
由这些文字唤起的诸多情绪里,有一部分压倒了黎明独行时的孤单和惶惑,人生似乎可以栖息在玄远而宁贴的境界里,就像曾经的那样,就像向往的未来的样子。
哦,那是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几乎轻轻喊一声,那人就会提着一壶龙井茶,推开半扇竹门,闲步近来细数别后的风尘。”
——你终于吭声了!
最近你很勤奋嘛。。。。鼓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