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我独行-甘南15

    8月16号  我的闹钟五点整准时响起,我洗漱完毕叫醒贝贝,两人在黑暗里蹑手蹑脚忙乎了半小时,把该拿的都拿上,贝贝胃不好,她先生在她的包里准备了很多吃的。临走前我留了张条给南宫告别。
    外面浓浓的雾气,走在路上冷得哆嗦,不时有狗的叫声划破静谧,给我们一点人气。天葬台其实在四川境内,走过桥一直朝东北,翻过几座山才能到,是在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这很好理解,最接近天的地方。山上的草都湿湿,走了不远裤子就湿了。贝贝的摄影器材装了一个包,两个相机加各种镜头及测光仪什么的一点也不轻,摄影真是个体力活,我们需要不时地换着背。和贝贝的聊天一直没断,虽然只比我大五岁,贝贝明显比我智慧得多,一样都是低调的人,贝贝的低调让我觉得沉稳,我的低调却是我学习的结果,有刻意的成分。贝贝的经历并不复杂,但沉稳得让我觉得她多出来的不是五年时间而是十年八年。时光,真的是不可超越的。贝贝的口中最多的大概就是她先生了,虽然贝贝自己没有察觉。她和她的先生,怎么说呢,完全对味,知己一样的夫妻,不浓烈却隽永,这正是我认为最理想的夫妻关系,我本以为现实中是没有的。我说贝贝你崇拜你先生呢,她反应强烈:我崇拜他?哪有?不过想了会儿又说,他是挺好的。说他们的朋友圈里总是她发脾气得罪人,先生就去赔礼道歉,在那个圈子里大家都宠她,很多因为她先生的缘故。又说到她的好朋友,她认为非常有味道的一个人,“不管别人怎么看,一定要有自己的味道,你之所以为你而不是任何其他人的味道”她说。我提到南宫想当农民并表示不理解,贝贝说这有什么,做什么得看心来,做这个会让自己高兴那就做啊。是,我被城市里的乌烟瘴气浸润太久,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已经听不到心的声音了
    
    到达天葬台是快七点的事,之后什么都没发生,却有魔力施于我心。天葬台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气势,只是一圈的金幡围着,,在风中吹得呼呼响,旁边不远处一个平台,没有杂草。在这里除了风声就是头顶秃鹫的叫声,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的飞翔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金幡周围偶尔发现裹尸布,已经发黑的血渍,大多是已经被土埋了大半的,扯不出也塞不进。我和贝贝都没有说话,这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今天看来不会有天葬仪式了,已经快过了时间,然而并不觉得失望,我意识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升腾。走到平台,这里应该就是法事后尸体停放处,也是秃鹫啄食的地方。看到有些头盖骨和腿骨,“这大概是没切好的,秃鹫吃不了”贝贝说。我盯着那骨头,想象喇嘛如何在这里将完整的人坎成段好方便秃鹫啄食,将他们的肉体他们的灵魂带上苍天。汉族有根深蒂固的土地情节,历来讲究入土为安,而那再完整的尸体在地下也不过是被蛆腐蚀掉,剩空空的骨架占用整副棺材,且不说想保全而不得终究落得个空骨地下,光是死后入地而非上天就比不上藏人的豁达和大气。谁都知道我们的文化,天胜于地,对天的崇敬和向往是代代相传的,而我们汉人却没有将肉体由飞鸟带上天的勇气,更愿意自欺欺人的保持全尸于地下,让被鄙视的蛆吃掉。想来我之前甚觉残忍的天葬确实是最自然的方式,蒙古草原也有天葬,那里担任人和天的使者的是草原狼。躺在这个台上,不管身前何等荣耀,对秃鹫来说都是一样的吧,大概只有好吃不好吃的区别。想到这里,突然安静了,周围的声响淡出,我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平缓的心跳,几分钟之后我开始鄙视自己的猎奇心,看这散落的秃鹫毛和头盖骨再没有带走的想法,我是一个过客,它们,属于这里。猎奇的根源是什么呢,不过是虚荣,所做一切,但求心宜。我以前的种种计较种种放不下瞬间释怀,我所能把握的惟有自己,别的,何来我操心,非要越俎代庖,也不该强求别人,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这世上本就没有对错之分,一切阴阳相济,柔刚互克,如太极之理。此后,会少些讲究吧
    
    离开天葬台,贝贝提议我们继续往东走,只要来得及赶中午十二点的车就好。于是继续漫步,这一走,走出了个炊烟袅袅的小山庄,在天与草的环绕之下,安详得不忍走近打扰,大有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纯洁。山庄的右面成群的小羊羔在美餐,于是我认为白色是绿色最美的点缀。心底最后残存的一点欲念都被彻底清除,只是日后回到喧嚣还会再滋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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