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钱穆先生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如久旱逢甘霖,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短短160页的小册子,几乎要重建我的古史观——当然,这很大一部分也是由于我自身历史造诣的浅薄所致。此书列数汉唐宋明清的政治,以君权、相权、食货、选举及兵役各项制度为主线切入,阐得与失。钱先生的首要特别之处是他不是在传递一些史实,而是传递一些思维方式,不仅是对历史,更是对现世的思考。每每触及他的精辟论道都不免掩卷较之于现世种种,采撷另一些角度,受益良多。
纵观全书,总结生发出,或说,印象最深刻观点有三:
1.历史意见与时代意见。评价制度之利弊,不应只有久隔时代之后的今天,由后来人单凭后代人自己所处的环境和需要来评价,此谓时代意见,在被评价的制度已经不存在了的时代生发出来的批评与赞扬;而历史意见,是当时当世受着那制度的人们凭着自己的切身感受而发出的意见。时代意见有时代意见的价值,但至紧要事不能凭此抹杀、吞噬历史意见,如同我们现在大多时候所做的那样。钱穆的例证很好,我已思不出其右,列如下:“正如一个壮年人,不要睡摇篮,便认为睡摇篮是要不得的事,但在婴儿期,让他睡摇篮,未必要不得”
2.制度与现实之先后。制度是死物,而现实在不断变化之中,制度只是历史长河中之一目,“没有一种制度可以百年甚至几百年不变仍能适应现实而称之为好制度的”。因而制度是为现实服务,应是为现实制定、改变制度,而非为制度而转变现实。——观之现在,我们对西方制度的盲目崇拜和急于模仿似乎就有这种本末倒置之嫌
3.政治与文化的唇亡齿寒。制度并非独立文化而存在,全盘不留余地的否认所有的传统政治,就会影响到对全部历史传统文化的不满。“但若全部传统文化被推翻,一般人对其国家以往传统之一种共尊共信之心也就丧失了。但政治之稳定,制度之成立,实依赖这一社会共尊共信的心理力量。”——我不知道在西方文明看似欣欣向荣的今日,还有多少人愿意停止对西方浮躁的向往和复制,回头从我们长达几千年的文化中汲取养分,但起码,对自己文化的全盘否定一定是否定自己的方式之一,因为,已经抹杀了“我之所以是我”的根本。何如放下一贯对古代政治的鄙夷之态,“至少不感到现在我们是站在已往历史最高之顶点,而将我们当身种种罪恶与弱点,一切诿卸于古人”?
读及此,每每感叹钱先生精辟之余不免想到我们对自己的传统文化的重视远远不及对岸的台湾,不仅是态度上的不重视,论实际的学习所得,怕也是大不如人。念及钱穆、林语堂、梁实秋、胡适、南怀瑾……很多传统文化的东西在对岸繁衍,在我们这里却似被腰斩一般断了层,原因并不难寻。只是在重大阻碍成为过去的现在,重拾对历史的敬意和对自己文化的认同,似乎顺理成章。最不明智莫过于对自家的珍宝弃之如敝屐,反求硬套浮华之他山之石。——当然,按照我对钱先生的理解来说,所有的这些扬弃是有选择、并在冷静的前提下。
自别后第一次来。
看你,应该是慢慢地静下来了。
而我,却不是。
恩写的不错
这本书甚好,另外再推荐两本钱先生的书,国史大纲和古史地理论丛。钱先生治史态度极为严谨,但对于传统史学观点上又屡有突破,我以为是近代史学的一大宗师。
念及钱穆、林语堂、梁实秋、胡适。。。。。
大师的时代早已远去,文化日渐沙漠化,现在是利的时代,唉~
這是錢穆先生的最根本觀點,對歷史的溫情與敬意。我很贊同,歷史上的人物已經為我們做出最好的選擇,並做到所能做的最好。我們也要如此。這才是對歷史的正確認識,才能看清我們肩上的責任。那些動不動批這個批那個的,意義不大的。
我也推薦《國史大綱》,絕對的錢穆先生史學的大成,精闢歷練,不容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