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深夜在小破站上偶尔刷到在中学任教的高老师在跟学生讲《我想和你虚度时光》这首诗,认真地聊爱情。我惊讶:竟然有人在很认真的聊爱情。然后惊讶自己的惊讶,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情这个词已经从我们的生活里变成一个极其稀缺出现的词?

我很确定这个词的逐渐稀缺不是因为我自己的年龄增长。零零后的小朋友们跟我说,爱情是个特别遥远的词,它不如工作重要。宁可一个人躺平,也不想去招惹无谓的爱情。九零末的朋友苦口婆心地说,爱别人太累,爱自己才是王道。至于我的同龄人以及比我年长的人,更是爱情的真空层–谈爱,相信爱,在这里是一个人仍然稚嫩不成熟的标志。于是我们羞于谈爱,不光是我们,电视上、书本上、公共空间里,也少有。

在一个公众人物离婚会得到民众潮水般恭贺祝福的今天,在人们的注意力频繁追求几十秒的短视频的今天,我们在密密麻麻的信息、战战兢兢的情绪里,小心翼翼地让自己规避爱情。因为那代表,规避风险,规避软弱,规避伤害,规避创造更多物质财富的机会成本。

高老师在课堂上说,“在这个薄情的世界,做一个深情的人,你本身就活成了一首诗。” 被这句话击中,太好了,还有人如此相信爱情– 我也信。要不要一个活成一首诗的人生,是非常个人的选择,无关对错。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活成一首诗,但我知道我不羞于谈爱,我相信爱,追求爱。我相信,相互呼应的爱是世上无可替代的体验。某种意义上,深刻的爱是练习和实践的过程。这份体验有探索力,有创造力。探索一个可能你从未认识的自己,创造一个也许从未存在过的关系。然后,意识到灵魂的存在。人一生的长度基本上都差不多,我们可以通过很多的事去扩展它的宽度,而深度,可能只有在爱的关系里开拓。我只活一次,我希望建立一个长宽高都有的立体的人生,而不是任何其他人或社会模式的平面重复,以及,把社会期望误会成自己想要的人生追求。我的时间总共只有那么多,有一点对社会规训的抵抗,我的生活质量会更高。

相信爱情是一种自由。因为敢爱,代表你有让自己受伤、敢于让自己体验所有滋味的勇气。关系当然是不容易的。但正是因为不易,努力和勇气更加弥足珍贵。我们所有人,都害怕在爱里受伤。但不再受伤,不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开放、流动、有效的呼应和共创,是将人生体验带向更高维度的交通工具。

但是相信爱、追求爱的同时,必须具备对自己托底的能力。痛苦和脆弱,几乎是爱的共生体。任何时候,当无法再爱的时候,生活不至于完全的坠落–我曾经爱过两个人,两个都让我的生活几近崩溃。那是我自己对自己承接托底的能力不够。但感谢他们,让我更认识自己,更体验深刻,一起见识过天堂,还留下了他们的一些体验区让我的人生感受力也更丰富了。恋人之间分享和叠加体验区真的是特别一加一大于二的事。伤害过我的人并不是坏人,只是情感能力相对较弱。情感能力的高低是一个很少被人看到和提到的事,几千年来我们的文化都不太鼓励这个事。但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有能力生产爱,识别爱,接受爱,呼应爱,发展爱,保护爱,在爱中去打开去享受去创造。

我们的社会里,很多人会世俗化的看待爱,评估爱能不能带来傍身的安稳,社会地位的提升,物质的合体(如果不是提升的话),社会期待的实现。在这个过程里,情感能力是被压制的,也可能是羞耻的–它不符合社会希望你在乎的东西。拥有良好情感能力的男人并不多–这是一个基本事实。很多东亚男人爱一次就用光了所有爱的配额,然后就爱无能了。

现代人的生活很少有留白。我现在一个人生活,日子也满满当当。并不是说我总是在做有价值有营养的事,相反的,我可以做很多没有价值的事,包括但不限于用洒出来的茶水摆画,追着阳光摆座位,听窗外幼儿园孩子的游戏,比较夕阳里窗外房子的金色光谱,深觉时光悠然,过去生活的沟壑完全化作斑斓。生活一定要有虚度的时候,才有度量接受一切意义和无意义,让无意义也开出花儿来。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有一个爱的人同频地体验,共振地呼应,“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长出薄薄的翅膀”,这份轻盈与愉悦,是爱才拥有的魔力。

愿我们有遇到爱的能力,还有不枉此生的运气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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